2012年10月13日 星期六

大言

宋濂
【導讀】 這是一篇寓言故事,以尊盧沙來諷刺愛說大話而無真才實學的人,「大言」是說大話、喊口號的意思。
秦有尊盧沙者,善夸談,居之不疑。秦人笑之,尊盧沙曰:「勿予笑也,吾將說楚以王國之術。」翩翩然南。
秦國有一個叫尊盧沙的人,喜歡說大話,而且對自己講的話深信不移。秦國人都嘲笑他,尊盧沙說:「你們不要嘲笑我,我將去教育楚王統治國家的方法,當楚王的老師。」於是,他自我感覺良好地向南方的楚國走去。
迨至楚境上,關吏縶之。尊盧沙曰:「慎毋縶我,我來為楚王師。」關吏送諸朝。
大夫置館之,問曰:「先生不鄙夷敝邑,不遠千里,將康我楚邦。承顏色日淺,未敢敷布腹心;他不敢有請,姑聞師楚之意何如?」
尊盧沙怒曰:「是非子所知!」
大夫不得其情,進於上卿瑕。瑕客之,問之如大夫。尊盧沙愈怒,欲辭去。瑕恐獲罪於王,亟言之。
當他抵達楚國的邊境時,戍守邊關的官吏拘捕他。尊盧沙說:「你們要小心打聽看看,不要隨便拘捕我,我是來當楚王的老師的人。」戍守邊關的官吏於是將他送到中央政府。
中央政府的中層主管將他安置在接待外賓的賓館裡,問他說:「先生不輕視我們偏遠的國家,千里跋涉來扶助建設楚國。能夠見到您,我感到十分榮幸,因為彼此接觸的時間還不長,不敢傾吐自己的心裡話;其他的事不敢多問,先想聽聽您打算如何當楚王的老師呢?」
尊盧沙發怒說:「這不是你所能瞭解的!」
中央政府的中層主管打聽不出尊盧沙的真實意圖,只好將他送到高層官員上卿那裡。瑕用接待貴賓的禮儀接待他,也像之前的中層主管那樣問他。尊盧沙更加惱怒,作出想告別離去的樣子。瑕怕得罪楚王,急忙稟告楚王國內來了這麼一個人。
王趣見,未至,使者四三往。及見,長揖不拜,呼楚王謂曰:「楚國東有吳越,西有秦,北有齊與晉,皆虎視不瞑。
臣近道出晉郊,聞晉約諸侯圖楚,刑白牲,列珠盤玉敦,歃血以盟約『不禍楚國,無相見也!』且投壁祭河,欲渡。王尚得奠枕而寢耶?」
楚王起問計。尊盧沙指天曰:「使尊盧沙為卿,楚不強者,有如日!」王曰:「然,敢問何先?」尊盧沙曰:「是不可空言白也。」王曰:「然。」即命為卿。
楚王催促尊盧沙來見面,尊盧沙還沒有到達,派去的使者已經去請了三、四趟。等到見了楚王,尊盧沙只是拱手而不跪拜,召喚楚王,對他說:「楚國東邊有吳國和越國,西邊有秦國,北邊有齊國和晉國,這些國家都虎視眈眈地窺視覬覦楚國,我最近路經晉國邊境。
聽說晉國約同其他諸侯國想一起進攻楚國,各國領袖宰了白馬,擺出珠盤玉敦,嘴唇上塗著牲血,立下盟約發誓說:『我們發誓,如果沒有攻擊楚國降下災禍,一生永不見面。』然後各盟軍領袖將碧玉投入河中,以祭祀河神,準備渡河。楚王,面對這種局勢,你還能安枕而睡嗎?」
楚王站起來問對策。尊盧沙指著天立誓說:「讓我尊盧沙當你的幕僚長,楚國不強盛的話,絕對不可能,有這太陽來作證!」
楚王說:「不過冒昧請問,應該先做哪一件事。」尊盧沙說:「你不可以沒有付出代價就要我說清楚這件事。」
楚王說:「對。」於是楚王馬上任命尊盧沙為幕僚長。
居三月,無異者。已而晉侯帥諸侯之師至,王恐甚,召尊盧沙卻之。尊盧沙瞠目視,不對。
迫之言,乃曰:「晉師銳甚,為王上計,莫若割地與之平耳。」王怒,囚之三年,劓而縱之。
尊盧沙謂人曰:「吾今而後知夸談足以賈禍。」終身不言。欲言,捫鼻即止。
接下來的三個月,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。不久,晉國國君率領各諸侯的軍隊到達,楚王非常恐懼,召喚尊盧沙商量退敵之計。尊盧沙面對這個窘境,張大眼睛,說不出話來
逼他講,他才說:「晉國的軍隊銳勇無比,替你楚王著想,最好的辦法,就是割地送給晉國講和吧!」楚王聽了大怒,將尊盧沙關了三年,割掉他的鼻子才放了他。
尊盧沙對人說:「我現在才知道,說大話是會招惹禍患的。」從此他終身不再講話。心裡想講話時,一摸到被割掉的鼻子,嘴巴就閉上不講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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